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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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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2 章

==第四十二章==

邰谙窈頂著眾人的視線, 被宮人一路領到了鑾駕跟前。

和妃嬪們的馬車相比,鑾駕寬敞華貴得多,至少邰谙窈上去後, 就發現鑾駕內不止能放下案桌矮凳,甚至內裏還有臥榻, 極其奢華舒適。

時瑾初半靠在位置上, 聽見聲音, 他自然而然地擡眼:

“過來。”

許是習慣, 邰谙窈過去時, 下意識地伸出手去, 時瑾初也恰時地松開手, 接過她:“你昨日沒休息好,在這裏睡會兒。”

他話音不緊不慢, 但總容易讓人臉熱。

昨日是聞樂苑侍寢。

為什麽會沒休息好,答案不言而喻。

邰谙窈赧也不是, 惱也不是,她輕聲嘟囔:“還不是怪您。”

杏眸輕轉,斜睨著嗔惱他一眼,平白餘了些許風情, 時瑾初挑了挑眉, 他又沒讓她去休息, 扣住她的手握了握,邰谙窈嚇得大驚失色, 她忙壓低了聲音:

“您……別亂來。”

她再是大膽, 也不敢在明知道外間都是禁軍和朝臣時, 還和時瑾初在鑾駕內胡鬧。

時瑾初臉有點黑:“你把朕當成什麽人了?”

這話一出,邰谙窈就知道她想錯了。

邰谙窈噤聲不語, 但杏眸中神情不由得稍微閃爍,她能把時瑾初想成什麽人?

不論白日或晚間,聞樂苑還是禦書房,壓根沒有他不敢的地方。

他慣是不著調,能怪她胡思亂想麽?

有人掐了掐她的臉,將她的思緒打傘,時瑾初也不想讓她回答,左右不會是他愛聽的話。

時瑾初揉了揉眉眼,語氣淡了下來:

“叫住你,是想和你說會兒話。”

邰谙窈眨了眨杏眸,她軟下身子,一點點地軟在時瑾初懷中,她輕聲問:“皇上要和嬪妾說什麽?”

說什麽?

時瑾初一時間也沒能回答上來這個問題。

稍頓,時瑾初的聲音才輕緩地傳來:

“會騎馬麽?”

他一手順著她的青絲慢撫,兩人的姿勢,叫他只能低下視線看她,他沒覺得不好,這個角度,讓她看上去格外乖順,尤其當她仰臉望過來時,仿佛杏眸中全是他。

邰谙窈抿了下唇,她搖頭:“嬪妾在衢州時,甚少出門,舅母擔心嬪妾身體,也不會讓嬪妾學這些。”

她年少病重,時常窩在床榻上,家中不來接她,偏父親官位又一路高升,舅母家也怕她真的出事,不敢擔責。

她話音很輕,唯獨細聽時能察覺到一點落寞,時瑾初也想起她的病,他唇角的幅度稍許地抹平。

時瑾初又重新低頭去看她,這次沒有了旖旎心思,他看她的眉、她的唇和她的臉,她入宮後,其實氣色好了許多,或許是太醫院一直補藥未停,她初來時,消瘦得仿佛一陣風都能刮走,下頜也尖細,臉色時常透著蒼白,如今臉頰飽滿水嫩,也能瞧出些許緋色。

許久,他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,淡聲:

“這次去圍場,你若覺得喜歡,朕教你。”

邰谙窈輕顫杏眼:“……嬪妾怕給你們添麻煩。”

一不小心就破壞了氣氛,人人都覺得她晦氣,她也會嫌煩。

時瑾初聽出了什麽,他垂下眼看了她許久,他問:

“杳杳想不想學?”

邰谙窈沈默下來,病久的人,總是向往外間的自由自在,沒人會樂意一直被迫安靜。

時瑾初抵著她的手,他語氣淡淡地說:“太醫說你身體沒什麽大礙,想學便學,沒人會覺得你是個麻煩。”

邰谙窈偏頭看他,許久,她擡起下頜,輕哼了聲:

“只怕皇上到時候會忙得沒時間教嬪妾。”

她藏了點情緒,又驕矜起來,時瑾初捏了捏她的臉,覺得她還是這樣好。

脾氣壞點,也比她懨懨地提不起精神的好。

時瑾初頷首,順著她的話,不緊不慢地輕挑眉:

“你說的也是,朕公務繁忙,未必有時間教你。”

懷中人立時瞪圓了杏眸,不敢置信地看向他。

她憋了許久,半晌,憋出一句:

“您怎麽能出爾反爾呢。”

時瑾初沒再理她,雙指並攏彎曲,敲了敲她額頭,沖一旁臥榻略頷首,輕描淡寫:“時間還早,去睡會兒。”

邰谙窈捂住額頭,癟著唇看向他。

小模樣格外可憐。

但時瑾初郎心如鐵,半點沒有動容,只是調整了一下坐姿,好整以暇地看著她。

邰谙窈知道他是不會再給她保證了,立時懨懨地耷拉下眸眼,一點點地挪到了臥榻休息。

時瑾初沒理會她的裝模作樣。

他什麽時候騙過她?偏她還要質疑他一下。

一到臥榻,其實邰谙窈就想不起什麽了,她昨日睡得晚,今日又早起去坤寧宮請安,後來就趕著出宮,的確困倦得緊。

時瑾初伏案處理奏折,聽見身後呼吸漸漸平緩,他轉頭朝後看了一眼,或是許久,又或是片刻,他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。

張德恭進來奉茶,剛要說話,就見他擡起頭瞥過來一眼,張德恭立即噤聲,看見臥榻上睡著的儀嬪,他心底有點愕然,遂頓,他不敢多想,小心地放輕了動作。

********

鑾駕外,一同伴駕隨行的妃嬪都各自坐在馬車中。

雲貴嬪冷著臉,馬車內氣氛十分凝固,雅杏想勸點什麽,嘴唇動了動,卻是沒能說出什麽話。

這次伴駕的妃嬪中,論位份是敬妃最高,但眾人皆知敬妃的尊貴是從何而來,至於杜婕妤仗著資歷升上來的位份,自然不如雲貴嬪這種靠著家世和恩寵升上來的位份唬人,同位份的徐貴嬪,雲貴嬪也沒放在眼中。

雲貴嬪也是第一次伴駕出宮,她在出宮前,特意打聽過往年秋狩的消息。

在前往圍場的途中,聖上不一定會讓人伴駕,若是召人陪同,往年都常常是召良妃伴駕,後來有了趙修容,也偶爾會是趙修容。

這次良妃娘娘和趙修容都沒來,雲貴嬪以為這個人選會落在她身上。

誰知道聖上連面都沒露,就直接讓人請了邰谙窈過去?!

雲貴嬪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,但她心底忍不住地酸澀和難受,她比邰谙窈早入宮一年,而邰谙窈的位份已經和她相差無幾。

說是她位份比邰谙窈高,但邰谙窈還有封號在,一時也論不清是誰更尊貴一點。

最重要的是,這宮中除了良妃娘娘和敬妃娘娘,也只有邰谙窈有封號在身,稀少就代表了貴重。

敬妃孕有皇長子和小公主,再有尊榮也是理所當然,良妃的妃位和封號也是今年查出有孕後才得來的,唯獨一個邰谙窈,她一入宮就有了封號,這是憑什麽?!

雲貴嬪掐緊了手心,她冷聲吩咐:

“盯著聖駕,儀嬪出來時,立刻告訴我!”

前往圍場的途中不是一路不停的,偶爾也會停下來休整,但叫雲貴嬪失望的是,直到快到圍場,邰谙窈也沒能從鑾駕上下來。

將近傍晚,眾人終於到了圍場,四周布置好了營帳,妃嬪的帳篷和聖上離得不遠。

邰谙窈睡了許久,她被叫醒時,還有點糊塗,她艱難地睜開眼,就看見了時瑾初,理智立時回攏,她眨了眨杏眸,甕聲甕氣道:

“到了麽?”

時瑾初“嗯”了一聲,召人端來水盆和帛巾,替她洗漱:“清醒一下,再下去。”

外間朝臣都在等,時瑾初交代了一番,就先下了鑾駕。

雲貴嬪下了馬車,就不由自主地看向鑾駕,等看見時瑾初下來,依舊不見邰谙窈的身影時,她眸底情緒又冷了些許。

敬妃掃了一眼她的神情,也不覺得意外,她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。

皇上只有一人,恩寵不會平白變多,利益也只有那麽點,邰谙窈越顯眼,越招人嫉恨。

有宮人過來,恭敬地低聲:

“各位主子,你們的帳篷在後面,請跟著奴才來。”

杜婕妤好心態地要跟上前去,就聽雲貴嬪淡淡道:“儀嬪還沒來。”

杜婕妤和徐貴嬪對視一眼,心底都有點苦笑,她們只是出來散散心,一點也不想參與到雲貴嬪和儀嬪的爭鬥中。

周嬪翻了個白眼,沒好氣地道:

“她沒來就沒來,還讓我們等她不成?”

她不是傻子,也知道雲貴嬪和儀嬪的齟齬,但關她什麽事?

雲貴嬪冷眼看向周嬪,周嬪可不怵她,她還準備趁著天色未徹底暗下去時,去挑匹好馬呢,可沒時間在這兒和雲貴嬪折騰,她直接道:

“雲貴嬪想等儀嬪一起,自己等t著就是,可別拉著嬪妾們一起。”

這次出來的妃嬪,也只有周嬪和儀嬪位份比雲貴嬪低,周嬪慣來是個炮竹的性子,儀嬪恩寵也和雲貴嬪不相上下,雲貴嬪想耍威風,也得看有沒有人樂意搭理。

周嬪撂下這句話,不管雲貴嬪有些青白的臉,沖著敬妃等人服了服身子:

“娘娘,咱們快走吧,待會天都要黑了。”

敬妃掩住唇笑了笑:“你啊,還是這麽急性子。”

沒人在乎周嬪對雲貴嬪的不敬,敬妃仿佛只聽見了周嬪的一聲催促:

“時辰是不早了,各自都回去吧。”

杜婕妤和徐貴嬪都沒意見,彼此對視一眼,跟著敬妃娘娘一起轉身離開。

雲貴嬪僵硬著身子,她站在原地許久,見其餘人當真不管她後,差點氣得紅了眼。

她只覺得邰谙窈和她犯沖,從邰谙窈入宮後,她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!

雅杏也啞聲,許久,她才低下了頭:

“主子,咱們也回去吧。”

四周都有禁軍,適才的一番吵鬧,已經叫人看了笑話。

雲貴嬪僵直了身子,沒有拒絕,被她扶著朝敬妃她們剛才離開的方向走,四周沒了人,她的情緒也終於冷靜下來。

一個周嬪,仗著家世不菲,居然也敢和她嗆聲?

她低聲忍不住冷諷:“別人怵她周家,對她忍讓三分,她當真覺得她是個人物了。”

周家在文人中是有一番根基地位,但她一入宮就能拔得頭籌,自然也是家世起到了作用,她祖父是三朝元老,父親也是官任三品,兄長更是擔任天子近臣,她還不曾把周嬪放在眼底。

雲貴嬪閉了閉眼,她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涼意:

“哥哥應該也來了圍場,待回去後,你替我給哥哥傳個口信。”

圍場比宮中的規矩要寬松得多,像是雲貴嬪,家中有人在京中做官,也有機會來秋狩的,也能難得地見一次家人。

雲貴嬪低聲說了什麽,雅杏愕然,她有點不安:“主子三思啊!”

雲貴嬪臉色沈了下來:

“這也不行,那也不行,我便只能忍著?!”

雅杏倏地噤聲。

聞言,她就知道她勸不住主子了,心底再多的擔憂,她也只能應下。

邰谙窈收拾了一番,不由得晚了點,但她一下鑾駕,就知道了周嬪和雲貴嬪的口角。

邰谙窈輕挑了下眉,她有點納悶:

“我記得,我才入宮時,雲貴嬪沒有這麽沈不住氣。”

秋鳴低聲:“奴婢也不知道,或許是受了刺激?”

邰谙窈掩住杏眸中的狐疑,刺激?

她沒入宮時,良妃和趙修容的恩寵也是赫赫有名,那時的雲貴嬪都能按捺住性子,怎麽偏到她身上,就變成了這樣?

她們被宮人領到帳篷中,她的帳篷離時瑾初不遠不近,邰谙窈朝四周看了一眼,宮人有眼力見地替她介紹。

邰谙窈這才知道,她的帳篷在眾位妃嬪中和時瑾初的帳篷離得應當算是最近的。

她有點訝然,這是誰安排的位置?

可惜,沒有人能給她解惑。

圍場有林子,也有一條溪流,等匯聚到營地時,就成了片湖泊,水色清澈倒映著藍天,如今日色暗下來,又飄了點湖綠色,煞是好看。

帳篷不小,裏面能擺下床榻,提花簾隔開內室,外間有一張小榻,應當是給宮人守夜用,除此外,還有圓桌和數個凳子,從宮中帶來的東西琳瑯地擺在帳篷內一側,五臟俱全。

綏錦見她睡了一路,也猜到她不會再困,待東西收拾好後,提議道:

“奴婢見圍場內的風景尚好,不如主子出去轉轉?”

邰谙窈也正是精神,她沒有拒絕,杏眸彎彎:

“好。”

她這次出來沒有帶小松子,而是將小松子留在宮中看守,而且,邰谙窈眸中閃過一點晦暗,她離宮的這段時間,宮中也許會很熱鬧,聞樂苑沒有人在可不行。

秋鳴從外面進來,恰好聽見她和綏錦的對話,眼睛一亮:

“奴婢來時,聽說周嬪去挑選明日要騎的馬了,主子要不要也去一趟,免得好的都被挑走了。”

邰谙窈和綏錦被她這話逗得想笑。

宮中挑出來給她們這些妃嬪的馬駒慣來都是最好的,也是最溫順的,自然沒有被挑剩下的就是最差的說法。

最終,邰谙窈還是沒有拒絕秋鳴的提議。

圍場風大,綏錦將她的披風換成了鶴氅,青黛色的鶴氅將她整個人都裹起來,帷帽有點絨毛,裹著她臉時,將她臉又襯得小了一圈,她杏眸姣姣,肌膚格外白皙,欺霜賽雪,站在人群中格外出挑顯眼。

等邰谙窈到達馬廄時,馬廄四周一片熱鬧。

周嬪被她的宮人攔在馬廄外,不斷地伸出頭去看,有宮人拎著燈籠,好聲好氣地勸著:“馬廄內不幹凈,省得臟了主子的衣裳,您在外面等著,奴才進去給您挑成不成?”

周嬪也知道分寸,沒有非要進去,不過她挑了一通,都沒有喜歡的,不由得有點蔫吧。

餘光瞥見邰谙窈時,周嬪毫不掩飾地露出一抹愕然:

“你也來了?”

邰谙窈沒在意她的態度,對她彎眸笑了笑:“周嬪選好了麽?”

“沒呢,”周嬪郁悶,“都是些小馬駒,一點也不威風。”

她的宮女念景一臉苦澀和無奈。

邰谙窈不懂這些,大致也聽得出,她是嫌棄這些小馬駒過於溫順。

周嬪掃了一眼邰谙窈,她輕哼了聲:“不過這些都挺適合你的。”

“喏,那匹。”

周嬪擡手指了指其中一匹全身白色的小馬駒,她偏過頭,不看邰谙窈:“那匹是這裏面最溫順的一個,你身子骨弱,可別逞強,省得給人添麻煩。”

綏錦皺了下眉頭,她很少陪主子出來,經常都是守在殿內,還是第一次接觸周嬪。

她只有一個感受——這位周嬪說話真是難聽。

好好的一番話由她說出來,只叫人覺得刺耳,綏錦有點疑惑,這周嬪在宮中真的不會得罪人麽?

邰谙窈也看了眼周嬪,即使聽得出周嬪的好意,但她杏眸情緒還是淡了些許,她輕抿唇:

“我在這方面不如周嬪懂得多,便聽周嬪的。”

她這般的好脾氣,倒是讓周嬪有點不自在,後悔話說得有點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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